父亲的背影

文/何宏远

那是小时候

常坐在父亲肩头

父亲是那登天的梯

父亲是那拉车的牛

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

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

等我长大后

山里孩子往外走

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

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

都说养儿能防老

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……

每当听到崔京浩声情并茂，亲切、自然、富有磁性般声音演唱《父亲》这首歌时，内心的情感就像平静湖面投下石块激起圈圈涟漪由里向外扩展……难以平静，自然想起我敬重的父亲。

中国传统式家庭一般是男主外，女主内，我的家庭也不例外。夏季来临，一个繁忙季节开始。父亲，播种育苗、包谷锄草、地里施肥、上山砍柴；母亲，割草养禽、家务料理、插秧浇灌、洗衣织布……父母劳作支撑全家人的生活，父母辛勤哺育我们健康成长。

物质贫乏年代，我刚满九岁，贪耍爱玩，加之儿童玩具单一稀少。记得有天上午我放学回家，父亲坐在门槛石上手拿一个旧电筒擦来擦去，我好奇过去抢着要看，门外喂鸡的母亲说:"不准动，这是你爸前天在县城旧货市场买的电筒，有点毛病，修修咋样。”过了一阵功夫，父亲将电筒放在抽屉里出去了。

那时候，农村伙伴们在一起有玩泥巴、滚铁环、怼机(一腿弯曲)等游戏，而我对碾麦场一伙伴玩滚电池倒感兴趣，想想自家也有，就一溜烟跑回，在抽屉里翻来翻去，当手触到电筒刹那，忽然想这是有电的电池呀，父亲农忙正在使用，伙伴玩的是旧电池，这咋行呢？咦，要不把电池电放完不就可以玩了吗，对，对，放完电。这时母亲正在弯腰洗衣，我迅速将电筒塞进炕上被窝推上开关欲跑出去，母亲扭头问我:"你这孩子猴急猴急拉开抽屉翻啥呢？"，"没翻啥呀，妈。"母亲看我不自然的神态，我转身做个鬼脸跑了出去。

早上出去砍柴到傍晚才回家的父亲，对母亲说:"稻种快出苗了，我到田里看上游水渠拦水没有，把电筒给我。"，她拉开抽屉取出，爸接过一推开关，"哟，灯光还没有萤火虫亮，怪了，电池才买回几天，咋就不亮了呢？”父亲边说边拧开电简眯着一只眼借着门外光线向里瞧，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，他扭头盯着我，"我……我……我也不知道呀！”，"爸，电池反正没电了给我耍吧？”我说。"给你哩？"父亲反问道。母亲忽然想起什么来，对我说:"你早上在抽屉翻腾啥？"我……我没翻啥呀，没翻。"，"你说，你说实话，到底咋回事？……

我经不起父母再三盘问，看看母亲，又看看满脸汗水还未顾及擦又要准备到田里熬夜的父亲，吓的"哇"——声哭了……接着我把电池放电，趁天黑前将电筒放回抽屉，这样父亲准会把没电电池给我玩的想法给他们说了一遍。父亲一听火了，忽地从坐凳上站起来扬起右手向我走来，眼看巴掌要落下，只见高高举起的手又缓缓下垂，往后退几步慢慢地又坐回原处，脸发青，手发抖，嘴角稍长胡须被怒气吹动……。

看到父亲这次生这么大的气，我木纳的低着头，脸庞挂着泪水小声抽泣着，心里叽咕着等待父亲训斥。默然间，他在腰里摸出烟袋包，烟锅往里挖挖，随即取出，点燃烟丝，叭嗒、叭嗒，吸起烟来……母亲说:"你这孩子真不懂事，整天就想着玩，你就没想这电筒、电池是咋来的吗？咱家穷，吃喝、日用、种子那样不要钱？你爸生病都好几天了没在县城医院治病，只让医生开了止痛药片把省下来的钱买了电筒、电池，以方便夜里浇田、引水照明用，你倒好想歪点子把电池放完，顾自己高兴，顾自己玩，你这样做对不对？该不该？"母亲的话像树上啄木鸟嘴一样"嘣、嘣”地直点我心，"爸，妈，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

父亲咂叭完烟锅，用疲惫的眼神看了我一眼，慢慢站起来走到我身边，一双宽大厚实的指掌边抹我眼泪边说，"孩子，別哭，别哭了，等以后爸有了钱给你买个新玩具、会动的玩具，好不好？。"我点点头又仰起，看见父亲血丝的眼眶里含着泪水、脖颈上还流着汗水，双肩被扁担磨破衣服露出一道道红印……猛然间，我好像长大了许多，一直严厉的父亲，此刻感觉他的手比任何时间都温暖都厚实，心里洋溢着幸福。时光眨眼过去几十年，每当想起童年做的这件傻事就感到羞愧、脸烧、无地之容，要知道艰苦年代像买电筒、电池三四元钱，能置办好多事情啊！

一九七七年十月，我在县城上高中，由于学校距家较远，隔一两个星期才能回家取馍、取穿、取日用东西一次，有时能与农忙父亲见上一面，有时三四个月才能相聚一起，母亲总是说忙，忙-----！

有一天中午我上自习。突然，听到教室外一个同学敲窗，意示我出去:"你爸送东西来了，在校门口等你。”我一听急忙整理好作业，高兴地一口气跑了过去，父亲看到我脸颊上汗渍一片，"你呀，你，干啥事都是心急火燎的。"说着伸手就擦，当父亲手掌从脸庞抹过瞬间，我顿觉粗糙、干硬，甚至有点刺痛，急忙掰开他的手，啊！这当初厚实、温暖的一双手，何时变成现在削瘦骨感，十指皴裂缠满胶布的一双手，而原先近乎一米八高的个子，似乎比过去也矮了不少，刚刚五十出头的人已青丝不在白发染头，整个人跟同七十多岁老人一样。

当父亲附身把几十斤面连同挎包里馍递给我时，苍老身体咳嗽不停，生活的重担压垮了他的身躯，看到眼前日渐衰老的父亲，我鼻子不由得一阵发酸。"爸，还没吃饭吧，走，到街上给你买饭去。”他拉住我的手，"不去，不去，早上临走时你妈给我做了饭吃得饱饱的，你看看，看看，吃不下。”说着还拍了拍自己肚子，像个小孩似的天真、乐观。同时一再嘱咐我"在学校要勤奋努力，团结同学，尊敬老师，诚实正直……，家里事别操心，有我呢，就这样吧，农活忙，我得回去了……”我哽咽的说"爸……爸，吃完饭再走，吃饭……话音未落，他身脚已动。

看着父亲驼背、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人群中，我知道他这次又说"谎”了，他不吃饭是假怕花钱是真，他怕自己吃一次我就少一顿饭钱。

一九八九年仲春，山上的迎春花开了，黄棱棱的，门前土坎一溜百米长的槐树花也开了，白腾腾的，后院一棵丈八高的梨树花也在绽放，粉粉的……风儿一吹，花瓣飞舞。在这个草木争荣秀色满园的季节，劳累一生的父亲却撇下一家大小，走了，走了，走得遥远、遥远------。

我站在后院那棵梨树下，抚摸它的躯干凹凸不平、粗硬斑斑……但我似乎感觉不到一丝刺痛和不适。细雨飘落，飘落在梨花上，飘落在我脸上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，从脸颊滚落到我的青衣上，掉在当年父亲栽下这棵梨树旁的泥土中。伴随着阵阵痛泣，一幕幕 父亲的音容、父亲的笑貌、父亲的秉性、父亲的背影在我脑海中久久回旋-----

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，父亲勤劳忙碌的背影如同与我形影不离，伴随着我、激励着我，让何宏远国画,何宏远山水画,何宏远花鸟画,盛唐艺术网,http://www.xastsh.com/hhy微笑着面对人生路途曲折。

近日再次回想起父亲的背影，却不知何故让我在这金秋重阳节来临之时挥毫泪流！

2018/09/08执笔